王爷放手啊白夜abai 著

04

“传李恃觐见。”

李恃已经在偏殿喝了五盏茶，去了两趟茅厕，挨了十几口蚊叮，正等的不耐烦，这会儿终于听得传他上殿得声音，一边快步离开前往正殿，一边不禁想到立在殿下的老臣们，不由得由衷感叹：都不容易啊。

行得大殿下，李恃规规矩矩行礼，口呼万岁，“臣弟在边塞常常想念大家。听闻大家时常因劳累头痛，臣弟一直记挂在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锦盒，并不多大，披红挂绿很有异域风情，“此乃臣弟遍访突厥名医，寻到的丹药，在当地亦是闻名遐迩。”

动作利索的李恃打开锦盒，取出一粒塞入口中，“此药祛风止痛，不止可疗头痛，臣弟战时受伤疼痛难忍，除了外敷疗伤药，也会拿这个来内服。”

殿上，端坐在龙椅里的皇帝抬了手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太监锦川立刻会意，缓缓从殿上高台的侧边下了台阶，接过李恃手中的锦盒，耳边闻听了他掷地有声的祈愿：“愿大家龙体安康！”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生分。”皇上端坐上位，沉声说道。李恃尊着规矩，不能抬头去看，是以也分析不了表情，不过听着这声音，应该是心情不怎么舒畅的样子，又胡思乱想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哪个如此？不必送药？不必试吃？不必祈愿？”

官场弯弯绕绕太多，李恃离了这九曲十八拐的地方实在太久，一时半刻适应不了，他紧绷着脑里的弦，想法转来转去，实在是觉得好累，心思忍不住飘荡，竟是想起了白马寺山后的银杏树，和送他出门后站在树下的怀瑜。

“五弟这几年过得好吗？”声音低沉，听起来有点儿沙哑。

思绪随着沙哑声响回到大殿，“这是染了风寒吗？”李恃胡思乱想着，他亦多年未见这位二哥，记忆里还是少年模样、清脆嗓音的二哥，现下已是而立。刚想搭茬，听着皇上又开了口。

“你总角之年就离了皇城，今年生辰可束发了吧？”竟是要在大殿叙家常的情形，李恃应了声“是”，一鞠到底，“劳大家惦念着。”

座上天家尊严，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过了束发礼，就可成家了。”

李恃心一沉，是这个，该来的还是来了。

“礼部承你束发之礼，这之前，你且呆在京城吧。筹备期间，你可提前去礼部尚书杜府上拜会，万事早准备，你常年不在京城，规矩都忘了吧，提前熟悉一下。”皇上停顿了一下，转了转手里的玉石，又慢斯条理的整理了一下龙袍的袖摆，若无其事的说：“杜尚书家中的嫡长女，温婉贤淑，知书达理，与你，可做良配。”

今日大朝，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文武官员，殿上却安静极了，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觉得惊讶。李恃心中了然，这结论，该是刚才偏殿候着时，这殿上已经讨论完了的。

“大家，臣弟不急娶妻。”李恃心中自有计较，心道若只为娶妻之事，倒是好说的很。

“哦？因何？”高座之上，天家威严，皇上似是知道他要拒绝，语气毫无波澜，平静的问李恃。

“臣心中有一人，非娶不可。”这理由早在边塞就想好了的。

李恃在皇子中排行第五，中间又隔着几位远嫁边塞做了和亲公主的姐姐，与当今圣上年岁相差甚大。年幼时李恃不知收敛锋芒，于军事上的天赋得了先皇的眼，惹了众皇子的嫉恨，林贵妃怕他一生断送，狠心教他说辞，又与母家求了庇护，让他请战突厥。

当时，边塞都护府大都督带兵巡营时，猝与敌军遭遇，交战不利，小摩擦渐渐发展成持久战。消息传至皇城，先皇愁眉不展，李恃恰逢时机请战，带新锐驰至救援，与都护府将士同行，大败敌军，俘其骑将，斩俘六千余人，敌军头目逃回突厥，边塞自此才得了长久安稳。

李恃一役成名，自请常驻边塞，为都护府效力，自此再无缘京城美景。他恣意潇洒，不喜与生人亲近，对京城的大家闺秀更是恐慌万状，谈之色变。接到诏令之时，李恃便连夜与军师商讨对策，七七八八列了一堆急召他回京的缘由，唯这一条当时就议出了回绝的对策。

“不知是谁家女儿得了五弟青眼？竟情深至此。”皇上紧了手中的玉石，不辨颜色的说道。

“回大家话，此人不是王公贵族的千金。机缘巧合，臣弟也是一眼就认定了此人。誓，此生非其不娶。”

“五弟。”高座之上，声音陡然的拔高，是皇上阻了李恃的话，微微叹气“那，此事放下，择日再议吧。”

“二哥！”深知此事利害关系的李恃，一点也不想深陷这盘根错节，他一定要在这殿上就给这事下定论，若给了转圜时机，怕是要纠缠不清了。

“禀大家，五王爷年岁尚轻，不若先举行了束发礼，再做定夺。”听着李恃似情迫心急，直呼了年少时对皇上的称呼，想着追随多年的五爷一向沉稳，却在大殿上有这般出格之举，再沉默不下去的武将队列里站出了一位蓄了胡须的大汉，虽未着铠甲却也隐约透着兵刃之气，声如洪钟，破空而出。

“事关天家威严，既然大家有意牵这红线，五爷万不该当面回绝，岂不是伤了大家的心。”那边话音刚落，便有太子麾下供职朝议大夫的文官向前一步，“这又让杜尚书如何自处？”话里话外听着像是紧着五爷，却一箭双雕，皇权里的王爷也不能单打独斗，即递了话头给皇上，又送个三品大员给你得罪，怎么想，王爷也不可能好受。

“婚姻岂是儿戏？不回绝你去娶吧！”武将鲁莽，沙场兵营里摸爬滚打，说话直来直往，即使朝议也是摆的话糙理不糙。

“你！”文人清高，愤然拂袖而去，不再与他争论。

满殿文武各成阵营的凑着交头接耳，李恃立于大殿中央，他低着头，双手抱拳隐在袖中，自是气定神清，微微弓着腰，却叫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追随过他的武将自是接到过快马加鞭的急报，中心主旨就是在京城官场漩涡中，无论如何要护得李恃周全。

盛世里的文官有着莫名奇妙的优越感，将士不能在沙场抛洒热血就罢了，还要忍受之乎者也拐弯抹角的排挤。两方阵营是早就暗暗较劲不知道交锋过多少次了。

这次得了令，既是护他，那想要的不明朗，不想要的却就在眼前，武将阵营里瓮声瓮气：

“不就是个嫡女？不要便罢，莫不是狗皮膏药，看一眼就黏上了？”

“谁看了？一眼也没看！”

“不想娶就不娶，那待何如？”

“五爷赫赫战功，竟不配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看礼部尚书的脸，真真儿的是精彩极了。”

“杜尚书家女儿便是美若天仙我们五爷也是说不娶就不娶！”

“王爷骁勇善战，岂是她一届闺中女子能配得上的？”

....

另一边文官扎堆的地方是另一番局面：

“五爷也是跋扈，这天家开口，礼部尚书的嫡女怎么就配不上了？”

“这一口回绝，那姑娘可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

“莫要乱说。”

“杜尚书可要难做了。”

“不知大家要如何论断啊。”

“安静~！”大太监在高座旁得了皇上眼色，尖着嗓子喊着安静，众臣停下交谈，低下头等着皇上最终定夺。

“杜尚书之女，朕深觉与你是般配的，”一阵玉石相击之声，是皇上捏眉头时拂过玉旒时的声音，“五弟莫要固执，”深叹一口气的皇上因着一句“二哥”忆起了年幼时李恃的乖巧可爱，耐着性子开解，“朕何尝会害你？”

耐性总是有限，高坐龙椅的万人之上，已是仁至义尽。

“二哥，我不愿。”坚定的语气.

李恃站直了身子，直视着高高在上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