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你偲 著

顾觉寒向来不是个舌灿莲花的人，他欲言又止了半天，都只能眼睁睁地看沈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少将，宋署长那边来电话了。”从外面过来的警卫员不知道前厅里的气氛波诡云谲，扣了两下门便打断了顾觉寒的持续发愣。

“老宋？”顾觉寒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正常维度，“是什么事？”

“约您吃饭，说是昨天的约定，怕您忘了。”

顾觉寒了然，只是昨天做这个约的时候本来是决定带着沈慈一起的，如今这个局面，恐怕是只能自己孤身前去。

宋渡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法国大厨，临西公馆的餐厅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奇菜式，西餐刀叉亮得都能反光。

他们几人自幼一同长大，又各自在政界军界拼出了一袭地位，但即使是这样，彼此之间的情谊却毫无变化。

所以当宋渡知道顾觉寒是自己一个人孤身前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准备把顾觉寒也轰回去。

“没带你家那位过来？”宋渡向后望了望确认，一脸嫌弃道，“那你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但等了半天没等到顾觉寒回嘴，宋渡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退后几步仔细观察了顾觉寒的神色，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在听完自己好兄弟满脸凝重地讲述了发生不久的事实后，宋渡差点没笑出声，“你和人家本就是夫妻，这般情况有什么大惊小怪。”

顾觉寒瞥了他一眼，脸色沉郁得快要滴水。

“不是吧？”宋渡试探性猜测道,“莫不是你不太行？”

“姓宋的！”

“玩笑，玩笑而已。”宋渡勾着他的肩膀，二人一同踏进了餐厅的门。

“不过，我倒是从未听你提起，你和那位的情分，是因何而起。”

顾觉寒靠在宋家的兔毛软垫上，雪白的绒毛让他硬挺英俊的五官看上去柔和了不少，锋利的薄唇甚至也稍稍勾出了很浅的弧度。

他和沈慈初次相见时，似乎也是这么坐在南京有名的风月场所——霓音门的。彼时北平正处战乱，风雨飘摇之际顾父又因病郁郁而终，顾家的重任一下落在顾觉寒的身上。顾父生前未能追查完毕的一批军火也再无下文，顾觉寒为了父亲心愿，主动接手此事，一路顺着情报到了南京。

南京虽也不大太平，但是相比起来北平的混乱，还是要显得稍微平静一些。但就在顾觉寒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沈慈地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霓音门的当红歌女唱腔婉转，灯红酒绿间恍惚看见她冲这边坐着的顾觉寒抛了一个媚眼。也不奇怪，顾觉寒凭着自己一副好相貌在这种场合中一向很吃得开，且为了任务，多结交些人总是没坏处的。

顾觉寒举起装着洋酒的酒杯，正欲隔空回敬，哪想不知从何处的人群中冲出一个身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径直闯入他的怀里。

洋酒差点洒了顾少一身，少女将头上带着的贝雷帽甩开，长发遮住侧脸，眼睫如同寒鸦振翅。而后少女稍抬了下巴，清亮的眼眸敛了些傲气在里头，她恶狠狠地威胁顾觉寒。

“别暴露我，不然我让我父亲弄死你。”

顾觉寒只觉得好笑，但与此同时真有直系军阀的士官闯入，一副暗中搜查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他顺手拿了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大衣将人裹起，又让人得寸进尺的一直挂在脖颈，做出亲昵的动作。

“他们走了。”

听到这话的人从顾觉寒的颈窝中抬起头，发丝蹭在肌肤上有些令人发痒，顾觉寒轻咳一声，少女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他抱着。

“多谢了。”少女的脸不知是在灯光的映射下还是怎么，有些微微地发红，“你叫什么名字，来日必定厚礼奉上。”

“举手之劳。”

顾觉寒本意只是客气一番，哪想对面那人也就爽快地点了点头，“也是，他日有缘定会再见，就不为难先生了。”

生生堵住了顾觉寒准备自报名讳的嘴。

也不知是否真有心之所想如愿以偿这么个说法，次日顾觉寒去拜访南京在金属矿业掌握龙头的沈家时，那句他日再见竟真成了真。

北平那批军火起源于南京的重工业交易，沈家在南京重工业方面也是个人物，为了早早将事情解决，顾觉寒通了几方关系才将拜帖递了进去。

沈家的院子极具江南古典特色，假山池水动静皆如画般曼妙，四周的海棠开得正盛，落了满地的红痕。沈南川带着顾觉寒绕过雕花木栏的走廊，在往书房去的路上，却是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沈先生，那位是？”顾觉寒昂了下头，目光直指庭院中秋千上晃悠着的人。

沈南川眯着眼睛笑道，“那是老夫次女，沈慈。”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荡在秋千上的人蓦然回首，直直撞进了顾觉寒的眼底。

沈慈握着书卷的手一抖，连带着整个人都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

海棠花盛开的季节，嫣红花瓣自枝头吹落，两人隔着漫长的走廊遥遥相对，殊不知至此余生皆是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