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浅已经在紫云亭一楼呆了半旬，入定入魔，这份毅力让吃不了苦的凉云冰自惭形秽，但这不耽误凉云冰在王府上找别的乐子，比如那个“笨东西”。

花魁李师师安定下来，住在一个一夜间被植入棠蕉两种植物的幽静院子。

立冬过后小雪来，但小雪时节却无雪，凉云冰趁天气暖和自己做起艄公，泛舟于东平湖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然后就躺在小舟上，享受冬日的温煦阳光，昏昏欲睡过去，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嗓音喊她，坐起身一看，岸边亭榭里站着一位身披华贵红裘衣裳的修长女子。

熟悉的苗条身影附近站着几位陌生人，她使劲招手，凉云冰一脸惊喜，划舟返回，跳进亭榭，结果被女子环腰抱住，香艳嘴唇啃咬了凉云冰一脸，一脸胭脂唇印的凉云冰亲昵喊了一声姐。

这世上敢这么调戏郡主殿的，明摆着就只有大将军长女凉云韵了。

姐妹两个从小就关系极好，她去江南前，姐妹俩一直同床共枕，如果说天下间凉王凉亮是最护短凉云冰的，凉兮兮是最听话的，那凉云韵绝对是最宠溺欢喜凉云冰的。

至于为何去江南，和三年前那件事有关。当时凉云冰不知为何与当朝二皇子起了冲突，最后演变为数十名大宗师间的大战，直到紫云亭九层枪仙卢老前辈出手才平定此事。

事后，凉亮本打算要凉云冰给二皇子道歉，将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但凉云冰是何人，别说二皇子，就算梁帝来了怕也不会给面子。凉亮被逼无奈只好做做样子，举起铁鞭装作要打凉云冰，暗中使眼色让老黄将郡主拉离人群。事情本该就这样尘埃落定，没想到此时一道红影闪过，凉云韵一剑刺出，将二皇子捅了个透心凉。

众人哗然之下，拉着凉云冰昂首阔步迈出门去。

忆及往事，凉云冰不禁轻笑道：

“姐，你明知爹不会真的罚我你为什么还要捅那狗杂碎一剑。”

“看他不爽了，贼眉鼠眼，哪值得让我妹妹受委屈。”天大一件事，凉云韵说的云淡风轻。

“你万一真把他捅死，咱家不就完了。”

“我故意往他心脏边偏了点，有那老中医在应该死不了，就算他真的没了狗命，凉亮怎么着也有三十万红甲铁骑，京城那位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别看凉云韵现在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明所已人的话说不定还会赞叹两句。只有凉云冰知道，当时大姐差点连夜带她跑去江南，一路上握着她的手都是冰的，凉云冰肯定她当时并未想过这么多，留没留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江南那边的确安全，有那个傻小子在，就算京城禁军集体下江南怕也是难伤大姐一毫。

那件事后，凉云冰跟着凉亮带着重伤的二皇子上京赔罪，说是赔罪，自己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玩两天。凉云韵说什么也不肯上京，说是怕路上忍不住再给那狗杂碎一剑，便独自一人下了江南，开始了风流快活的三年时光。

路上碰到了吴东西，凉云冰一招手，将他使唤过来，让他领着跟在姐姐身后的两位公子去王府转悠，然后挥退所有下人，只留下好些年没见面的姐妹。

凉云冰不客气道：“姐，跟你来这俩人公子皮囊是不错，但瞅着怎么都心术不正，跟我是一路货，你可别被骗钱骗色了。至于那个傻大个，要么就是真笨，要么就是城府深沉，也不是好鸟。你跟他们玩玩可以，别动真感情。”

凉云韵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凉云冰眉心，媚笑道：“姐姐还需要你来教诲？男人这东西，姐只要一瞥，就知道他裤裆里的鸟是大是小，是好是坏。”

凉云冰握住姐姐的手，拿起一颗贡品黄柑，剥开，姐妹一人一半，凉云冰丢进嘴一瓣，嘿嘿道：

“姐好像身子骨丰腴了些，这样就好，要是吃苦瘦了，我可就要去江南大开杀戒喽。”

凉云韵眯着眼睛望向湖景，叹息道：“你回来，兮儿就走，不知道是不是我走了，那个呆瓜就来，姐弟四人总是没个团圆。”

“这一趟来了为何还要走，莫不是姐姐觉得边塞汉子不如江南那些小生**。”

“你瞎说什么。”凉云韵假装嗔怒道。

凉云冰问道：“姐，莫不是想等下大雪了，去那卧龙寺赏景琉璃世界？”

凉云韵洒然笑道：“既然那个没心没肺的胆小鬼要当和尚，就让他孤单一辈子好了，我还没脸没皮求他不成。你若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

凉云冰哦了一声，不再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雪时节有大雪。

凉云冰看着窗外雪景头脑一热，把“笨石头”和侍女李师师都喊到湖畔凉亭赏雪。

湖面早已结冰，但鹅毛大雪仍然不肯罢休地泼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凉云冰望向湖面，站起身，喝了口温酒暖胃，不禁感慨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郡主殿下又从哪抄的诗，比以往的水平倒是高了不少。”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比起诗我还是更喜欢他卖我的春宫图。”

一提起春宫图，李师师不禁又想起了凉云冰前几日对自己的演习，白雪的映衬下，俏脸显得越发滚烫，默默叹息一声，一个女人竟能比男人还色。

凉云冰转而望向湖对面的听潮亭，方觉浅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在里头对着浩瀚的武学卷帙，可还好？

最后遥望向江南方向，凉云冰不懂那些穷其一生孜孜不倦追求武道大境的武夫，至于追求虚无缥缈无上天道的疯子，就更不懂了，他只知道，当年若那个榆木脑袋的和尚肯点头，姐姐就会幸福。

凉云冰给吴东西倒了一杯热酒，递过去，他却报以冷笑。

他是亡国的皇子不假，甚至还被师父说成身负天下气运的天之骄子人物，但在凉王府，他只是一个小厮，吃穿住行都必须循规蹈矩，所以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他视线数度瞄在了酒雾中。

凉云冰嘲笑道：“你想喝酒，我给你的却不要，你又不能自己拿，你我都累得慌。我就是个不成材的小女子，你有本事去刺杀皇帝陛下，或者我爹也行，跟我过不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吴东西冷声道：“我不会武功，就一把水寒，只能杀你，不杀你杀谁？”

凉云冰无言以对，喝了口酒，撇嘴道：“无赖货，跟我挺配。”

吴东西干脆闭目养神。

一旁的李师师很好奇这个英俊的少年是什么身份，这是她第一次见凉云冰撩男人，身处棋魔爪多天的她几乎已经默认这个郡主只好女色了。

一道白虹掠出阁。

落于紫云亭不远的湖中。

方觉浅，第一次握起了白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