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虽然世界不同，但这样成年人的应酬亓官瞳心知肚明。

她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桓司年进去御书房，就见皇帝正坐在上首，面色威严。

皇帝如今正值壮年，面部线条硬朗，一双鹰眸刻着峥嵘岁月洗礼过的痕迹。

在看到她俩时面容柔化了些许，敦厚的声音略带唏嘘，轻声阻止了他们的行礼，“不必多礼，赐座。”

待人坐下，皇帝重声叹息，眼眸中散发出追忆之光，“桓将军之事，朕深感痛心。朕损失一名爱将，闵朝失去一位战神。你与他成婚不久便丧夫，也是苦了你了。”

咦？！

亓官瞳闻言还未坐下又连忙站直，正了正了脸色道：“陛下既言将军为战神，那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早晚之事，如今他为国捐躯，给了桓家满门风光，臣妇并苦意。”

她心里确实不苦。

只是失去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便宜丈夫，就得到了万贯家财，哪个女人会苦？

不过她面上并无变化，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年儿年幼，尚不足以独当一面。臣妇一介妇人，愚昧无知，能够顾全家事便已是极好，实在没有旁的顾家本事。”

皇上闻言，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语气隐晦莫名，“你何须妄自菲薄？朕听闻恒将军下葬之事是你一手操办，便做的极好。”

亓官瞳叹了口气，装作后怕的模样，“那日臣妇还未从将军死讯的悲伤中走出，一时脑热便与陈大人对峙，现下再来一次，却是如何也不敢了......”

察觉头顶那道审视的目光收回去，亓官瞳暗暗松口气，想起此行的目的，开口道:“臣妇在将军书房看到许多物件与信笺，觉着怕是有些用处，想着还是带给陛下好些。”

说完指向身后的木箱，便见上首的皇帝看着她眸光闪烁了一阵，才缓缓叹息了一声，“便是没用处，给朕留个念想也好......”

说得倒是好听。

亓官瞳心里撇了撇嘴，觉着火候应是差不多了，便扑通一声跪下，眼里飘了几滴泪花，“皇上，臣妇还有一事相求。”

“桓将军是忠烈之臣，桓府有何难处，尽管开口。”皇上不悦地斥了一声，“但你这是干什么？！”

“将军走后......家中只剩我与年儿，前日......还是辛得陛下，不然将军他......”

亓官瞳哽咽了一声，抬起袖子遮了遮脸，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这......”皇上顿了顿，下意识瞥了眼地上一直跪着的桓司年，面带不忍地叹了口气，“今后若有难处，来找朕便是。”

成了！

“谢陛下！”亓官瞳眼眸一亮，收了袖子感激地行了一礼。

又与他寒暄了几句后，便寻机会找了借口离去。

还没出宫门，亓官瞳眼里却已经溢出了笑意。

这一趟真是盆满钵满！

只可惜她还没欣喜多久，便乍然听到了一个酸味十足的女声。

“哟，这是哪位夫人呐？”

亓官瞳转头看了看，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人。

陆汐月，京城双珠之一，家世一等，才华绝艳。

只可惜同为双珠的亓官瞳是京城公认的第一才女，愣是高了她一头。

陆汐月每每暗中与亓官瞳较量，却无一次不是手下败将。

后来亓官瞳又嫁入名扬闵朝的武将世家桓家，让陆汐月嫉妒得发疯。

如今却是颇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了。

“瞧我这记性，”陆汐月掩唇娇笑，身侧婢女也扯动唇角，“你现在已经不能算作夫人，该称为小寡妇了。”

恩怨是她与原主结下的，亓官瞳对她无感，低头理了理桓司年的头发，“年儿，还冷不冷？我们回家吧。”

“好。”桓司年拉起她的手。

“急着回去做什么，家里也没男人啊。”陆汐月见状忙拦住她，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流苏发簪，“从前人人说你嫁了个好人家，如今那短命将军去了，不知你这寡妇当的可还自在？”

“你......你这女子说的什么话？！”

桓司年瞬间怒了，小小的身子护在亓官瞳身前满脸戒备，“不许欺负我嫂嫂！”

陆汐月垂眸看他，“你是桓将军的弟弟吧，这般年幼想娶嫂嫂也不能，护着作甚？”

“你......”桓司年听不懂，但也隐约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直气得脸通红。

亓官瞳却是脸色一沉，冷冷地看了陆汐月一眼，唤了身旁跟着他两出御书房的太监，沉声开口，“掌嘴。”

“呵，你看他敢不敢，我可是啊！”陆汐月不屑地看了太监一眼，只可惜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太监就当真上前给了她实实的一巴掌！

“啪！”

“可是什么？”亓官瞳冷冷地看着她。

“你......”陆汐月难以置信地看向亓官瞳，整个人气得发抖，“你居然真的敢！”

“我为什么不敢？！”亓官瞳嗤笑了一声。

“我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你这般侮辱于我，可是侮辱将军、侮辱我闵朝忠烈？！”

“我......”陆汐月气结，却是无话反驳，咬着牙狠狠地看了亓官瞳一眼。

“忠烈遗孀又如何？！我且看你能耐到几时！”

亓官瞳微微撇了撇嘴。

就这货色，她随随便便都能打发了。

她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抬手抵在眉间作手伞，望了眼天色后，低头去问桓司年，“将到中午了，年儿饿不饿？”

早间出门前，桓司年为入宫面圣而紧张，早膳未用几口，闻言点了点头，“饿。”

“那咱们就回家。”亓官瞳笑着牵起他的手，边往宫门外走边询问他想吃什么。

陆汐月看着她俩的背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后羞恼地跺了跺脚，小跑着离开。

马车驶过街道，留下两道车辙印。车檐挂着一块木牌，上写一个桓字。

车内，桓司年依偎在自家嫂嫂身侧，灯笼大眼闪着亮色，“嫂嫂，以后我保护你，谁也不许欺负你！”

这孩子怕是还记着适才陆汐月的事。

亓官瞳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哑然失笑，捏了捏他略带婴儿肥的脸，“好啊，那你可记得好好跟着席先生读书习武，不过眼下你还在长身体，得多吃饭才有足够的力气去学习。”

桓司年闻言认真点头，“我今日要吃两碗！”

亓官瞳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家了。

亓官瞳刚刚下马车，容碧就迎了上来。

“夫人，亓官府的二夫人派人请您回府，说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