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平常的小院儿外停着一辆看起来寻常的马车。

小厮脚步轻盈走过去：“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里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厮转头看柳颉芷：“请姑娘近前，但别上车，只在马车外说便是。”

说完他一个闪身不见了。

柳颉芷压下心里的汹涌靠近，只是轻轻一嗅便确定了马车里的人是谁。

太子喜梅，不管是哪里都带着一股冷清梅花的香气。

“臣女柳颉芷，给太子殿下请安。”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一只修长玉手探出撩开了一角，只漏出一双清冷如秋月的眼眸。

“柳姑娘怎么知道是孤。”

柳颉芷平静回答：“梅香。”

微微挑眉，帘子又放下，“柳姑娘，今晚的事不管是何人告诉你，孤可以当做你从没回过金陵城，现在你离开可保一命。”

“恕难从命。”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女会留下来，保全柳府满门性命。”

柳颉芷眼观鼻、鼻观心，声音不卑不亢。

“就算你让她走了，你们灭府之灾仍在。”顿了顿，太子接着说道：“我已经让人拦住你姑母母子三人。”

柳颉芷面不改色，仍低垂着眉眼，背脊却挺直。

太子声音透着一丝好奇：“明知不可为，何必徒劳，你以为凭你一人可以力挽狂澜？”

柳颉芷：“殿下怎么知道我不可以，姑母不是已经被我送走了？”

太子顿时默然，许久才轻笑出声：“如果我把你杀了，再把你姑母送回三弟手上，一切照旧。”

柳颉芷唇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眼神有些冷冷的。

柳家只是一个匕首，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扳倒太子，可上一世最终得利的是这个惊才绝艳的当朝太子，证明他是知道这件事甚至乐见其成的。

他知道，却什么也没做，任由柳家被诬陷的满门抄斩，因为觉得柳家人蝼蚁，所以不足以让他动手吗？

心里顿时涌出一股火气，柳颉芷攥紧手指，在这一瞬间，她有杀了太子的冲动，但她很快压下了这股冲动。

这里有很多他的人，她不一定杀得了他。

一吸之间，柳颉芷心里做了决定，三皇子是要动手杀柳家的人，所以她只能杀了三皇子，而太子不同，她必须先利用他杀了三皇子，随后等她让柳家站到别人不敢随意动的位置。

她再对太子下手。

柳颉芷抬头，冷冷透过车帘看向太子晏至君，“殿下，柳家可能对殿下来说不值一提甚至如蝼蚁一般，可柳家满门也是有血有肉的，是人，就想活。”

尽管隔着窗帘，晏至君却感觉她那双眼眸能穿过厚厚布匹看透自己一般。

“柳姑娘何意。”

深吸一口气，柳颉芷盈盈跪下伏在地上，“请殿下高抬贵手，给柳家一条活路。”

柳颉芷声音嗡嗡的：“我愿给殿下鞍前马后，请殿下护我柳氏满门。”

晏至君一笑，语气嘲弄：“愿给孤鞍前马后的人比比皆是，孤为何要帮你？”

他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盯着付在地上的柳颉芷，有些好奇这个女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三日内，我必夺三皇子兵权。”

她抬头，自信盎然看着马车：“别人都不是我柳颉芷，太子殿下若得我协助，必定前途顺遂，心愿得偿。”

最后四个字，柳颉芷一字一顿，说的无比清晰。

晏至君的心愿是什么？

周围暗卫都忍不住齐齐看向柳颉芷。

这女子，好大的口气！

清冷如月的眼眸微晃，晏至君不由坐直了身子，她好像十拿九稳。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自信胆大的人，晏至君轻笑：

“那便给你三日。”

话音落地，刚不见的小厮又回来，深深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柳颉芷，翻身上马车。

“三日后若三弟兵权犹在，令姑母会重回我三弟手里，柳府灭顶之灾照旧。”

行大道，牺牲一些人总是不可免的。

马车渐行渐远，柳颉芷抚了抚膝盖的尘土，长长吐了一口气。

救下姑母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前方等着她的是重重艰险。

她要做的，是护住柳家，在洪流波涛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