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气哼哼回了顾家，据实把情况报告了一遍。

“那小蹄子不回来？”

顾夫人一脸的“这怎么可能我压根不相信”。

仆妇则满脸无奈，说道：“艾家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许是小孩子贪玩。再说刚淹了水，只怕还没醒过神来。更何况她在太太手里养大，也不知道什么叫个疾苦……”

顾夫人释然，说道：“也罢，那就过几日再去接她！等她过过苦日子，就知道府里的好了！只可恨秦家那小子，非说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是盈儿，竟是不肯换成我亲生的宝贝女儿！”

仆妇看着顾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龙生龙，凤生凤。大小姐到底是您亲生的，只不过是养在了艾家那小门小户罢了，等过几日再看，自然是顶好的大家闺秀，不愁秦家小少爷不喜欢。”

顾夫人轻叹了一声，说道：“哪里那么容易，秦家小子从小跟盈儿一起玩耍。人啊，最怕这两小无猜的交情。”说着话，却仰头露出一抹笑容来，语气轻快道：“也不要紧，横竖有我在，总不会叫我亲生的闺女吃了亏就是。”

顾夫人半仰着的头沐浴在和曦阳光下，笑容温婉，显得无比端雅秀美。

仆妇想起顾夫人的手段，却无端端打了个寒颤，恭声说道：“是。”

按照顾夫人的想法，艾盈兮只要看一看她自己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再回忆一下富贵豪华的顾府，一定会哭哭啼啼的闹着要回来。

先给她留下个童年阴影，这辈子都得听她驱策。占了她女儿五年的大小姐名份，让她的亲生女儿足足吃了五年的苦头，这笔帐，怎么都是要算算的。

然鹅，艾盈兮既去之则安之，一连三天过去了。一点要哭闹的意思都没有。

顾夫人派去藏在乡下等艾盈兮哭着喊着求回府的仆役，只看见艾盈兮每天笑嘻嘻牵着姐姐艾朵朵的手跑来跑去的。

从顾府回来时穿的织锦薄夹袄，换成了艾朵朵穿旧的土灰色棉袄，活脱一个乡下土妞。每天拉着艾朵朵的手，一会儿去摘槐花，做槐花饼，一会儿抓鳝鱼，做鳝鱼饭。玩得不知道多开心。

要不是精致的眉眼和细嫩的小胖手，依旧带着多年娇养的痕迹，他都怀疑是换了个人。

最后还是顾夫人坐不住了，把仆役招回来问话。

“盈儿在乡下过得可还好？”

仆役憨憨的点头，“好得很！大小姐……不，是艾姑娘在乡下开心着呢。只是爱吃鳗鱼，天天拉着她姐姐抓去。”

顾夫人蹙了蹙眉头，觉得很烦躁。

旁边的管事婆子惯会看人脸色，连忙劝解，“夫人，这春日里的乡下确实不愁吃食，树上的槐花榆钱香椿都能吃，水里的泥鳅鳝鱼也都刚苏醒，最是好抓。许是……新鲜劲还没过去呢。”

顾夫人闷闷的“嗯”了一声，说道：“要不然，再让那个贾氏……”

愣头愣脑的仆役昂头，说道：“说起这个，倒是有一桩奇事。那个贾氏，突然病了。说夜夜有鬼拍她家大门，生生吓病的。”

顾夫人与管事婆子面面相觑，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仆役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再没有见过的稀奇事！听说人好端端在家坐着，听见有人拍打大门，问是谁也不吱声，把个贾氏恼得冲到门口就要骂人，谁知道门一开，妈呀！您猜怎么着？”

顾夫人一脑门子官司，偏偏碰上个这个节骨眼卖关子的，恼得伸手一拍桌子，“你好好说你的！”

仆役一缩脖，继续说道：“一开门，大门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夜风呼呼的，毛月亮照得树影摇晃着，登时就把贾氏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从此后，夜夜有拍门声，贾氏开了几次，都不见人。连着凉带惊吓，就给病了。”

顾夫人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也就丢开一边了。只好说道：“也罢，就在等几日吧。村里还有些什么事？”

仆役挠了挠头，说道个：“剩下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了。哦，陆大人家的小公子身子不好，要去凤凰山庄修养。”

顾夫人摆了摆手，说道：“虽是嫡子，却是个不受宠的，只装作不知道就是了。既然那丫头还贪玩，等几日再说吧。”

管事婆子连忙迎合，“正是这话，等新鲜劲儿过了，她就知道苦了，少不得要求着夫人的。”

…………

艾盈兮躺在土炕上，一边跟艾朵朵一起啃地瓜，仔细梳理艾家的人际关系。

父亲艾田德，是个货郎。有一妻一妾，分别居住在两套房子里。

这套倒塌了一半的土坯房，住着正妻谢氏。另一套村里罕见的青砖大瓦房，住着爱妾贾氏和她生的一儿两女。

原主亲生母亲谢氏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长子艾永安和次子艾永康，都跟着大舅在县城读书，听说大舅是个秀才，因为家境贫寒也不打算继续往上考了，就在县城里教教书，替人写写书信讼状度日。

艾盈兮点头，嗯，记住了。有一个穷酸秀才舅舅和两个书呆子哥哥。

大女儿艾朵朵，就是昨天给自己糖吃的小丫头，今年八岁。因为谢氏懦弱，反倒养成了跟谢氏截然相反的个性，无比泼辣，嘴上一点不饶人，急了还会扑上去撕打，是个小火药桶。

也就是说，实际上这套房子中，只有谢氏母女相依为命。今天一大早，谢氏就走了，说是去凤凰山上收拾庄子去。

艾朵朵跟艾盈兮窝在被窝里，一人啃了一个烤地瓜，吃得满口香甜。

艾盈兮支棱着两只黑乎乎的小手，一边看艾朵朵给她擦手，一边问，“姐姐，什么是山上？娘为什么去山上？什么是收拾庄子？”

新环境，得先熟悉和了解，才能有针对性的方案。艾盈兮开始扩充自己的资料库。

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来，开始从艾朵朵嘴里套消息。需要让村妇都上山帮忙，可见重视程度，来的是个大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