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缓缓道：“回去吧，此事我暂不与你深究。”

言下之意是，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的。

温熙觉得后背一凉，再次感叹元湛不愧是成为男主的人，腹黑狡诈且深不可测，非常人能与之斗也。

难怪前世她看小说里最后跟他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收回心思，温熙偷偷瞄了他一眼，飞快出了厢房，跑回元家。

温熙住在元家的内院头一出，几乎紧邻着外院，因着她是寻亲投奔而来的破落户，院子里也没几个丫鬟伺候，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进了房门，她先是换下衣裳又将头发梳成发髻，正准备去开窗透气就听敲门声响起。

一道脆生生的女音传来：“表姑娘，老夫人唤您过去叙话。”

温熙心里一紧道：“稍等，我这就来。”

对着铜镜确认仪表无碍后，她推门走了出来。

传话的小丫鬟脸蛋左侧长着酒窝十分甜美，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甜了。

“表姑娘仔细着脚下，这里不比那穷乡僻壤之地，用的都是上等鹅卵石，怕您是走不惯的。”

元家的人都看不上她这穷客上门投奔，哪怕她的亲娘是元家老夫人的小女儿也不行。

温熙笑意微冷：“这话是外祖母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小丫鬟险些绊了脚：“什么谁的意思，奴婢只是怕您摔了。”

“你不说也无妨，”温熙道，“一会见了外祖母我直接问问便是。”

小丫鬟顿时脸色惨白，元家家风严谨，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她口无遮拦定要狠狠责罚于她。

她猛地停住脚步在硌人的鹅卵石上跪了下来：“表姑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温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不觉得快意，只觉得悲哀，高门深宅中的人就像这上等鹅卵石，越是往上爬越被磨的面目全非。

她看也不看小丫鬟自顾往前走，声音凛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管不住你的嘴我便替你管管。”

小丫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跟上。

松安堂门外，小丫鬟本想进去通禀再让温熙进去，可屋里的老夫人却直接招呼道：“阿宝来了？快进来吧。”

温熙缓步进去，‘阿宝’是老夫人给她起的小名，这辈的姑娘从珍珠二字，而她的小名从‘宝’，证明了也算是半个亲孙女。

屋里余香袅袅，老太太一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坐在软榻上，看着很有精气神，见她进来，冲她招了招手道：“来，坐外祖母身边来。”

温熙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虽说是从未见过的，但老夫人对小辈向来温和。

“请外祖母安。”

该有的规矩没落下，行了礼，温熙坐到老夫人右侧的凳子上。

“不知外祖母唤我来何事？”

老夫人笑着看了看她，又指了指屏风：“你二姐姐说刚刚在街上瞧见你了，但未曾搭上话，这不唤你过来说说话。”

说罢，元珠穿红着绿地从屏风后绕出来，她颧骨高凸，显得有几分刻薄和盛气凌人。

“祖母，”元珠依偎在老夫人左边，“您可不能见了妹妹就忘了我啊，我还是从小养在您身边的呢。”

老夫人没跟她计较，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是养在你娘身边的。元家这些个孩子，真说起来，只有湛儿是在我身边长起来的。”

元珠眸光一闪，看向温熙的眼神不怀好意。

“提起大少爷，我刚刚还瞧见他同妹妹在一起呢。”

老夫人微微皱眉：“哦？阿宝和湛儿出去了？”

温熙垂眸道：“只是在街上偶然碰见的，我刚来京城，对外面新鲜的很。”

“也是应当的。”老夫人没用大家族的规矩苛责她。

元珠笑了笑：“是啊，许是妹妹不认识路吧，竟拽着大少爷进了青楼呢。”

此话一出，气氛有点沉默，老夫人脸上的笑也淡了不少。

“你可莫要胡说，湛儿从不踏足烟花之地，更何况你妹妹还是姑娘家怎会拽着他进青楼？”

元珠故作娇憨：“许是……妹妹对大少爷心有所属了吧？再要不便是妹妹穷乡僻壤的出来，身上有些不好的习气也正常。”

温熙神情不变：“二姐姐说的就跟亲眼所见似的。”

元珠当即道：“就是我亲眼所见！”

“哦？”温熙不解，“那二姐姐也进青楼了？”

元珠身形一僵：“自然是青楼外看见的。”

温熙笑道：“外面是指多远？可看见了我与大少爷的正脸？可听见了我们说些什么？”

“这……”元珠有些急冒汗，她只远远扫了一眼，并无实据，不过是想借着这事给温熙一个下马威罢了。

见元珠回答不上来，温熙不疾不徐道：“怎么？二姐姐不是亲眼所见吗？”

“是亲眼所见没错，”元珠声音小了不少，“但街上人多……我一时不能看的那么清罢了。”

“是没看清楚，还是根本就是二姐姐臆想出来的呢？”

温熙笃定她没有证据，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不吱声了，十足的受委屈但依旧倔强的模样。

老夫人微微皱眉：“阿珠，话不能乱说，你到底是不是真见着了？”

元珠咬了咬嘴唇，忽的眸子一亮：“祖母，要想知道我是不是说了假话，叫大少爷过来一问便知啊！”

温熙脸色微变，若是真叫元湛过来，他会说出什么话来还真不一定，难免要横生枝节。

思及此，她淡淡道：“这些都是闺阁之事，岂能叫大少爷沾染？”

见她这么说，元珠心里肯定三分，这分明是心里有鬼，于是她挺了挺胸，得意道：“妹妹这么说，可是心虚啊？事关大少爷的清白，怎么能算闺阁之事呢？”

老夫人思忖着，没有立时答话。

元珠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您也不忍心让大少爷平白受冤吧？街上人多眼杂，若是还有别人见他进了青楼，这对他的名声有碍啊！”

这话说进了老夫人的心坎里，元湛是她心尖尖上的孩子，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她得提前知道，提前想对策。

老夫人点了点头：“既如此，去叫大少爷过来请安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身边的小丫鬟应下，快步走了出去。

温熙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坦荡。

元珠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自觉胜券在握：“妹妹也是，做了便是做了，认了错也就过去了，非要等着大少爷过来亲口对峙，徒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