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公主与秦羡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大殿内开始响起丝竹之声，百官们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

卫昭心中苦闷，一面心知自己刺杀秦羡抑或是姜善必将是无果的。一面又想着自己刚刚重生，就面临重重考验，这一次的和亲一事还不知道如何度过，即便是度过了，这日后又该在这个皇宫之中如何生存，这都是一个个的难题。她若想要在这皇宫挣得一席之地，方能做出有利北齐之事。只是这一番谋划，又谈何容易？

那握着剪刀的手早已沁了汗。她久居深宫，虽不是什么心思纯良之人，但杀人那档子事也是从未做过的。如今面对仇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各种酸楚也是无处说的。

“殿下，你也不必苦闷了。待皇上不再生气，你便可以去瞧七皇子了。七皇子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正好在宫中好好养着。”

绾绾见卫昭脸上的神情郁郁寡欢，只当她是因为姜安没有来才这般。可见平日里，这姜宁是与姜安十分亲近的。

卫昭也不答话，纤纤玉指轻捏起一只酒杯，仰头便一口饮下。

喝的急，卫昭不由咳嗽了两声。

“殿下不胜酒力，还是少喝些吧。”绾绾关切道。

卫昭在北齐之时，千杯不醉，于是也没将绾绾的话放在心上，只吩咐道，“替我斟酒。”

绾绾一面担心卫昭，一面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想着九公主这些年来过得苦闷，偶尔借酒浇愁，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别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绾绾替卫昭斟了酒，就看卫昭一杯接一杯，不多久，竟已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卫昭只觉头脑有些昏沉，想起绾绾说的话，想来这姜宁的确是个不胜酒力的。她命了绾绾再去给她去一壶酒来，绾绾见她那架势，知道劝不住，便轻轻叹息一声，去取酒了。

卫昭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眼前的歌舞升平不觉想笑。

她注意到有双炽热的眼神在一直盯着她，她寻过去，却见是坐在他对面的西狄三皇子狄野。这家伙，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穿的一身绿就真的看上自己了吧？

这世上竟还有男子真的这般喜欢绿色，只不知，他对于绿色的帽子是不是也这么钟情。

避开那目光，卫昭将视线转向秦羡，那人端坐在那里，身形魁梧，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便是他，灭了自己的国家，害死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便是在他的剑下，有多少的亡魂哀嚎。

仿佛感受到了十分不善的眼神，秦羡慢慢转过身，与卫昭正好四目相对。那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让卫昭不由心惊。只是她现在是晋国的九公主，这秦羡又能奈她如何？

想及此，便使劲瞪着双眼看着秦羡，只是因为醉意，眼神有些涣散。为添几分恶狠狠的意味，卫昭嘴巴抿着，那副样子竟平添几分可爱来。

秦羡微微皱眉，将头转了过去。

竟是无视他了？

卫昭心中一气，此时绾绾正好将一壶酒端过来，就被她一把夺过去。借着酒意，卫昭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座位。

“殿下......”绾绾小声唤了一声，却已经拉不住她。

众人并未注意到她，只是她从旁人身侧过去时，有人多看了她两眼，想着这九公主也不知道今日闹了什么脾气，竟敢在这种场合喝多了。

秦羡离着她并不算远，可是她脚步趔趄，走的有些困难，仿佛身子已经不受她控制。眼见着就要走到秦羡跟前，突然上来一群舞姬，恰巧将卫昭围了进去。

只见那群舞姬个个绛唇珠袖，面若桃花，身如杨柳，裙旋荷叶，足踏金莲，跳的美艳绝伦。

卫昭虽然有些醉意，但脑子还算清醒，她忽而意识到眼前这群舞姬跳的便是她自创的舞蹈《凤舞九天》。那时候她在宫宴上跳出这段舞蹈时，艳惊四座，很快北齐女子上上下下以跳这支舞为荣，个个争相效仿。

按理说，这支舞不该传到了晋国才是。

再定眼一瞧，那领舞的舞者却是个她认识的。那人是苏莺莺，是北齐皇宫之中御用的舞姬。是当时跳《凤舞九天》最得精髓的一个。加上苏莺莺眉目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父皇母后对她很是青睐，连着自己也是对她赞赏有加的。

她如何会来这里？是被俘虏了吗？还是，她甘愿来到晋国来取悦这些晋国人？

这《凤舞九天》是她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她都十分熟悉。看着苏莺莺在那里舞动，卫昭察觉有些动作是有些不同的。

或许只是她根据自己的需求改良了吧？正想着，准备借机从舞者中出来，眼神却注意到了苏莺莺袖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卫昭心中骇然。

苏莺莺她不是来取悦晋国人的，而是来刺杀的。

心中升起一股敬意，她方才打消的念头，如今有人去做了。

卫昭突然想到，这周边埋伏的禁军不是为西狄的人所准备，而是为他们。他们早就知道今晚会有人行刺。也是，苏莺莺是北齐人，天子跟前献舞的女子，他们不可能不调查清楚。或许从苏莺莺藏了匕首的那一刻，已经被人盯住了。

如若苏莺莺行刺，不仅不会成功，而且一定会命丧当场。

她要救她，不能让她白白死在了这里。

可是她该怎么做？

心思百转千回。卫昭顾不得许多，便顺着曲子也舞动了起来。苏莺莺被突然加入进来的舞者稍微打乱了一些节奏，但又很快恢复。卫昭借机跳到了她的跟前，一手握住了她藏着匕首的手腕，语气又低又急，“快走！”

苏莺莺眼神瞬间万变，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卫昭眼神朝一旁一撇，苏莺莺顺着她的眼神也是不动声色的一撇，她何等聪慧，已经领略了卫昭的意思，知道周边都是禁军。

苏莺莺似是改了主意，一曲舞毕，卫昭与她顺势都跪了下来。荷叶般的舞裙铺洒在地上，分外妖娆。

众人皆都鼓掌，卫昭粗粗喘了几口气，胃中有些翻腾。

眼看危机已经被她化解，苏莺莺若是没有行刺，自然也够不上什么罪名。卫昭刚要心中松下一口气，突然听到哐当一声，苏莺莺袖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卫昭后脊梁骨一阵凉意，背后肃杀之气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