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下了一趟黄泉，将程景淮姑娘找回来，如何她却又不记得你了？”到底是自家师兄心爱的女子，谢长吟也不敢一口一个妖孽的叫她。

提起此事，江书吟心中便更是歉疚。

他看向谢长吟，却是问道：“长吟，你说独自一人等另一人千万年是什么感受？”

他不过是等了程景淮几年，便已觉得日子很是难熬了，她又是如何过的？

谢长吟听罢却是一脸莫名：“千年已然够苦了，若是等上万年，这洪荒大地都过了几个沧海桑田了，还不得等成一个傻子？”

是啊，万年时光又岂是说得那般容易？

真正等着，活着，只会觉得生命渐渐变成一种无望的折磨。

人生有尽，方显珍贵。

“是我苦了她，若当年无我，她早已得道成仙，又何必受今日之苦？”江书吟语气颇是沉重。

可谢长吟并不懂其间心酸，只问：“那，师兄，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江书吟沉默良久，才终于道：“当年她欲助我得道，如今，换我来渡她成仙。”

“成仙？她如今残魄难支，若是成仙，需得转世重修残魄，再行修炼，没有万年如何成仙？”谢长吟实在不理解，为何区区一情劫，会如此难渡。

江书吟笑笑：“正好，我有万年长生，可渡也！”

夜幕沉沉。

程景淮沐浴过后，推开院门，便看见漫天繁星。

江书吟正背着手，信步而来，目光所至，他似踏星而来。

程景淮一时怔在原地，仿佛尘封万年的遥远记忆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记忆中，有一日盛夏夜，路南星亦是如此，捉了百只萤火虫做成萤火灯笼，一身白袍走在夜色里，一步步像是蜿蜒星空而来。

她脸上一喜，冲远处的江书吟挥手笑道：“南星！”

江书吟有一瞬愕然，而后冲她回以一笑，走到她跟前。

他挽手成诀，从身后拿出一只小灯笼，灯笼里虽不是萤火虫，却有荧光明明。

他笑问：“程景淮，你寻到你的南星了是吗？”

第二十二章世上已无路南星

头顶星空璀璨，耳畔清风阵阵，轻轻扬起程景淮根根银发，在夜色中融成一幅绝美画卷。

程景淮接过江书吟手中的荧光灯笼，脸上浅笑。

可不一会儿，她看向江书吟眼中仍是失落道：“真可惜，你不是南星。”

江书吟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只觉得背后清风凉的清透人心。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却有些干涩：“程景淮啊，你已然不记得南星是什么模样了，为何却能确定我不是他？”

程景淮走进夜色中，抬头看看天空，最后指着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道：“我的南星就像那颗北斗星，只要我看向他的眼睛，我就一定能认出来！仙师，你眼中没有南星眼中星辉。”

江书吟不由苦笑，有一瞬间突然想落泪。

他亦能体会，当年程景淮心中痛苦，明明最爱的人就在跟前，她却认不出来他。

可这一世，他是江书吟，不是路南星。

哪怕容貌一样，看她的眼神也不会再如当年一般坦荡热烈。

因为他是江书吟，他对程景淮有爱，却也有愧。

如何再能如路南星一般，爱得那般干净纯粹？

江书吟忽然眼眶有些发红，他看向程景淮，却觉得，他们中间像是隔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程景淮，你可知，世上已无路南星？”他口中喃喃。

程景淮离他有些远，并未听清：“什么？”

江书吟敛去眼中复杂神情，却挤出一个笑来，摇头：“没什么，我说，我是江书吟。”

程景淮有一瞬间愣神，却道：“我一直觉得江书吟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为何会将这个名字记得如此深刻。而且，印象中，这个人很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

因为他曾经杀了你，又伤过你。

江书吟这般想着，却不敢开口告诉她。

他希望她有一日能记起他来，却又时时害怕着她会记起来。

到时候，以她往日的性子，他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江书吟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头上已经银白的发丝。

明明是柔柔的，可他摸起来，像雪花一样，让他心头发凉。

程景淮怔怔看着他，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躲开。

“仙师，看星星吗？”她忽然开口。

江书吟浅笑着应下：“好啊。”

他拉过她的手，飞身坐到屋顶上。

俯瞰太华城万家灯火通明，仰头漫天繁星灼灼荧光。

到了第二日，天色大好，阳光万丈，万里无云。

程景淮一大早睡醒就看见江书吟在她院子里画着一个阵法一样的东西。

江书吟听到她推门的声音，转头看向她：“今日，你且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别出来，知道吗？”

程景淮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今日要对昨天那个叫林婉的姑娘动手吗？”

江书吟不置可否，手上布阵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她今日可能会寻机对你下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其余的，你不用管。”

说实在的，她便是想管都管不来，毕竟她如今妖力微弱，不添乱就已经是帮忙了。

程景淮对自己如今的情形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她只得点点头，可还是凑上前，有些担忧：“可是人修妖道可跟普通的妖不一样，你们虽说道法高强，但是你那些符篆阵法对她是没有用的。”

江书吟布好阵法，这才收了手，回头冲她一笑：“只要你没有事就行，这个阵法人魔妖仙都不能进，你只要不出来就没事，知道吗？”

程景淮还是点点头：“其实，我好像记得有一本古法上记载过，对于修妖道之人，有一种法术是专门克制他们的。”

可是程景淮的眉头却是蹙得更紧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直道：“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看的术法了，时间太久了，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实际上，她若是记得，昨日就说出来了，可是她昨晚想了一宿也没想出来。

“但是我记得，在我从前修炼的地方，是有一本术法书记载着的。可是我也想不起来我从前是在哪里修炼了。”程景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江书吟倒是觉得这样的程景淮有些可爱。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脚步匆匆。

一小厮小跑着上前：“城主，林家小姐来了，现在在前厅同长吟道长叙话。”

第二十三章妖云蔽日

今日的太阳着实灿烂得有些过了头，阳气仿佛也格外重。

程景淮坐在院子里，有些百无聊赖。

因为答应了江书吟不要离开这院子里，她也只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就是不知道现在前厅到底是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江书吟和谢长吟到底能不能斗过那剖心的恶人。

可这阵法之中，无人能进的来，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嘭——”忽然，前厅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程景淮一惊，从椅子上坐起来，凝神再去听动静。

可是周遭又安静得可怕，一点响动都没有，更别说听见个人声了。

“仙师？长吟道长？”程景淮忍不住叫了两声。

可是半晌也没有人回应她，她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这个林婉可是专门靠剖吃男人心肝来维持美貌的，该不会江书吟他们被林婉害了，然后被害了吧？

这般想着，程景淮心中便更是着急。

出去看看？可是她又答应了江书吟不能踏出这院子一步的。

她只得再沉住气，又等了许久。

可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妖云蔽日。

虽说程景淮妖术所剩无几，可常识还是记得的。

妖云蔽日乃是大凶之兆，说明城中妖人作乱，祸乱众生。

她豁然起身，再也呆不住了。

她踏出院中，远远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程景淮心下一惊，拔腿就往前厅跑，之间前厅血迹斑斑，屋顶都穿了一个大洞，却不见一个人。

“啊——”一声凄厉惨叫响彻云霄。

程景淮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头顶一片结界，结界之中，三人打作一团。

两个白衣身影，却正是江书吟和谢长吟，而另外还有一红衣女子，便是昨日她才见过的林婉。

三人纠打在一起，可谢长吟和江书吟并不占上风。

忽然，局势一变，谢长吟一时不备，被林婉偷袭一掌，打伤在地。

林婉趁势要取谢长吟性命，程景淮大惊，便看见江书吟上前用身体挡在谢长吟跟前。

这一章直袭江书吟天灵盖，这一掌下去，江书吟必死无疑！

见到这一幕，程景淮都未及多想，身子已经飞身出去不管不顾地想要替江书吟挡下这一掌。

只是下一瞬，她还未冲上前，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红光，一股强大的妖力将她狠狠弹开。

“程景淮，别上当，是幻术！”耳边，传来江书吟的声音。

程景淮狠狠摔在地上，下一瞬便看见林婉出现在眼前。

而方才谢长吟受伤那一幕已然不复存在。

程景淮心道不好，原来方才一切都是林婉为了将她骗出来的幻术。

“程景淮，你终于出来了，这一次，一定让你死在我手上！”林婉嘴角勾出一抹妖魅笑意。

程景淮一怔，看见江书吟守在她身边，她愕然想起方才的梦。

明明是梦，却真实得如此可怕，她不由抚上了心口位置，那里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她愣愣看向江书吟，半晌才从床上坐起来：“仙师，你从前是我何人？又为何会认识南星？”

程景淮有些恍然，眼前之人为何会和梦里的南星长的一样，莫非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

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她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南星的模样了。

一旁的江书吟愣了一瞬，将床边的药端给了她才道：“我说过，我是江书吟，亦是路南星。”

在他的脸上，程景淮找不到一丝多余的表情，只脑海中回荡着他的话。

他是江书吟，亦是路南星？

这怎么可能呢，南星是那样温柔的人，而江书吟是那样绝情之人。

不管是江书吟还是路南星，都跟眼前这个男人差距太大。

眼前这个人，虽温柔，却没有南星身上的坦率清明。亦没有记忆中谢ᵂᵂᶻᴸ长舟对她的冷漠。

程景淮不敢深想，只勉强一笑：“仙师，你救了我吗？那林婉如何了？”

许是明白她在故意转移话题，江书吟并没有追问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事。

“你说的那本术法书我找到了，林婉上次被我打伤，如今应该躲起来了，你放心，我再不会让她伤害到你了。”他眼神分明闪过一丝伤感。

程景淮只点点头，可更多的却是沉默。

她有些不敢信，为何路南星会和江书吟是同一人。

一连好几日，程景淮都鲜少看到江书吟与谢长吟两人，估计是在练她那对付妖人的法术。

何况上回她虽然保住了一条命，身上还是有轻微的烧伤，需得养一阵子。

她趴在榻上，想着江书吟这段时间对她说的话，一时间愣了神。

“嘶—”背上的伤被蹭了一下，疼得程景淮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给她上药的赤珠忙替她吹了吹：“阿主，对不起，是不是很疼？”

程景淮回头看了一眼赤珠，却发现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因为赤珠很早之前是靠着她身上的灵气化成的分身，所以若她受伤，那赤珠也会受牵连。

“赤珠，你是不是也有哪里不舒服？”

赤珠一副忧心不安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是我方才想到了其它事情，一时走神。”

程景淮坐起身，敛好自己的衣裳，拉过赤珠的手温声道：“近日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愿同我说说？”

赤珠闻言，先是犹豫地看了一眼她，而后忽然便在她跟前跪了下来：“阿主，我们还是离开这里，离昆仑山的人远一些吧！”

第二十七章为民除害

涂山十二峰顶。

正同谢长吟修习灭妖术的江书吟忽然睁眼，一下真气乱窜，他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旁的谢长吟一惊：“师兄，你怎么了？”

江书吟顾不得受伤，忙站了起来：“有人闯涂山结界，是林婉找上门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话，第一反应便是赶去洞府。

果然，等两人赶到，洞中已经空无一人。

程景淮和赤珠都已经不见，可是洞府的东西摆放整洁，不像有打斗过的痕迹。

江书吟眼神一紧，闪身便跑了出去。

可是他在涂山找了一圈，也并未找到二人踪迹，林婉的气息也消失无踪。

“师兄，程景淮和赤珠不会是被林婉抓走了吧？”谢长吟神色一紧。

听到这话，江书吟的脸色更是难看。

可转念一想，程景淮与赤珠两人再不济也不会被林婉抓得如此不留痕迹才是。

可若不是被抓走的，那人又怎么会忽然不见？

江书吟神情凝重：“必须找到林婉，我绝不能让程景淮出事！”

可谢长吟一脸为难：“可那林婉是人，能够敛藏妖气，我们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

“我记得，昆仑山有一禁术，乃为同咒之，施咒之人可以控制被下咒之人心神，还可以感知被咒之人的下落。”江书吟眸色一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可谢长吟一听，立时脸色大变：“师兄你疯了！此乃阴黑之术，极损心性，难道你要因为区区一个林婉殒道成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