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有半个小时下课。

学校门口有几个流动小摊贩，老板们推着小推车做些小本生意。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都别走！”

穿着城管服的几个男人前后夹击，把小贩们的退路都堵死了。

“你们在这里摆摊阻塞交通，无营业执照，把你们东西全给没收了！”

一个啤酒肚城管用拐棍挨家挨户地敲打，小摊贩们瑟瑟发抖。

“大哥，是我不对，我摆完今天就收摊！”

“您抽烟。”

一个男人不着痕迹地往一名城管口袋里塞进一把钞票，陈明估摸至少有两千块。

“看在你们讨生活也不容易的份上，今天放你们一马！”

“下午市里有领导检查，给我长点眼色，滚回去待着，别出来！”

啤酒肚城管走过挨个摊贩，两边的口袋都鼓得跟球一样。

他走到角落处最后一个小摊贩前。

老板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络腮胡男人，大夏天的，他左手戴着个黑色皮手套。

陈明觉着这老板有点眼熟，多看了两眼。

“这就收摊。”络腮胡男手忙脚乱地收摊。

“多向别人学习学习！管好自己的摊位。”城管队长用拐棍敲打铁皮推车，暗示道。

“我没钱。”

络腮胡男说了三个字，准备把车推走。

“无证经营，乱摆乱卖，把他的推车扣走！”

一声令下，三五个年轻城管冲上来拽住络腮胡男的小推车。

络腮胡男也不说话，双手紧紧攥着铁皮车。

“你们是强盗。”

“你再说一次？”

“松手！”

他抿着唇，抓得更紧了。

“他妈的给我松手！”

城管队长向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神。

几个小年轻一脚踹翻络腮胡男。

拳打脚踢。

络腮胡男双手抱头，一声不吭。

“是个硬骨头？”

“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他妈的，真是晦气。”

陈明很失望。

陈明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说：“你们身为公职人员，行为怎么跟流氓混混一样？”

“关你吊事，滚远点！”

“你是不是也想找打？”

一个小年轻狠狠瞪了陈明一眼。

城管队长环顾四周，发现围观的家长越来越多。

“把他的小推车给我拖走，收队。”

络腮胡男躺在地上，仍然一声不吭。

他的黑色手套已脱落到几米之外。

陈明把手套捡起来正要还给络腮胡男，发现他的食指和中指竟是空缺。

十年前的战场记忆瞬间涌入陈明脑袋，一股电流在他大脑触动。

陈明双手并拢，向地上的络腮胡男敬礼。

他认出了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27军188旅，龙牙特种部队部队爆破兵高志锋！”

本来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样的络腮胡男浑身一颤，下意识举起手掌想敬礼，但是马上又缩了回去。

“你认错人了。”

高志锋低着头，跌跌撞撞想离开。

“志锋，我需要你，国家需要你。”

背对着陈明的高志锋停下脚步，声音沧桑。

“我是废人。”

“高志锋，十八岁入伍，蝉联部队三年格斗冠军，侦查冠军！”

“后加入龙牙特种部队，成为部队爆破手，拆弹无数！”

“荣获三等功五次，二等功两次，一等功一次！”

“你就甘心这样子平庸过一辈子吗？志锋！”

“现在国家有危险，人民有危险，你真的要缩在角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吗！”

高志锋背对着陈明，始终没反应。

人各有志，陈明深知自己恐怕已经劝不动当年的老战友。

“兄弟，保重。”陈明把黑色手套塞回高志锋手掌，拍片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尤其是陈明成家立业之后，更加能体会到一个男人的无奈。

陈明正要越过马路接女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高志锋锐利如芒的声音。

“龙牙特种部队爆破手高志锋，请求归队！”

陈明怔住了，转过头，看到了双眼噙泪的高志锋。

他的兄弟回来了。

陈明将首长给他的电话跟高志锋说了一遍。

“这次的任务比以往都要凶险，但也是为兄弟们报仇的机会。留或者走，看你选择。”

“我留。”

“兄弟们的仇我一定要报。”

“从今天开始，把部队里的东西，包括这个任务都烂在肚子里，绝对保密。”

“是！”

“我先接女儿放学，你等我一下，随时联系。”

夏风吹动门口的柳叶，沙沙地响。

看着高志锋挺拔的腰杆，陈明恍惚间有种回到十年前的错觉。

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陈明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没看到女儿，有点担心，正准备给老师打电话，这时女儿走出来了。

她快步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校服，穿着超短裤露肩衣，显得格格不入，流里流气的女生。

女儿头发披散，脚步匆忙。

“小**，长得那么骚还晃来晃去，是不是想勾引帅哥？”

“我没有！”

陈欣然走得越快，身后那几个太妹也紧跟着。

“嘴巴还挺硬，信不信把你衣服都扒了，拍照发到网上！”

一个染着黄发的女生动手拉扯陈欣然的衣服。

陈欣然紧紧捂住衣服。

啪！

“**！”另一个人给了她一巴掌。

那几个女生连拉带扯把陈欣然拖到角落。

陈明血压直飙，他的宝贝女儿在学校竟然遭到别人欺凌。

“干什么！”陈明怒喝。

那几个女生抬头看了陈明一眼，怔住了。

“不关你的事，老男人。”

“我是欣然的爸爸，你们是哪班的学生！”

那几个女生对视一眼，都笑了。

“哎呦，拿这个吓唬我们？我好怕啊，我们连老师都照样打！”

陈明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他留意到女儿白皙的手臂上都是淤青，显然是被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