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云泥之别

穆白上了姜书遥的车。

姜书遥开车，穆白一直看着窗外的街景，身子还有些僵硬。

妻子就在身边，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情形远比面对千军万马来得要难。

五年未归，江城的变化很大，让他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姜书遥见穆白不讲话，以为他在为王美玲的那番话而生气，开解道：“我妈刀子嘴豆腐心，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不过，她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下去。”

穆白回过头来看了姜书遥一眼，随后又转头看着窗外，脸色淡然，没有任何变化。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姜书遥有些生气，接着脸上掠过一抹苦涩。她有些刻板印象的把穆白和以前的纨绔子弟对号入座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车子驶进了宴会厅门前的停车场。

“进去之后，有人说话难听，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笑笑就过去了，别较真知道吗？”

临下车之前，姜书遥特意叮嘱道。

“嗯。”

穆白轻轻点头，随后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鸿宾宴会厅很有名，客盈人满，很是火爆，特别是年节时候。

扶梯而上，二楼雅号——福满迎的大厅内，早已铺开场面，筵席百桌，气派非常。

这个二流末席的姜家都有此牌面，可想而知当年的穆氏门阀又是多么的风光无限。

姜家与一流世家相比，原本并无二致，独缺扛鼎之人，太君年迈，不复当年。

第二代、第三代中多平庸、碌碌之辈，引以为憾。

虽为家宴，可规格不低。

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落座之人也都一个个衣着华丽，珠光宝气。

此刻正在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姜书遥带着穆白，来到大厅最靠里的一桌，一位雍容的老太太正翘首观望。看清来人后，有些意外但又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奶奶。”

这位老太太正是姜家的老太君孔凤芝。

姜书遥的爷爷失踪之后，姜家一直由她在主持。

她一脸慈目的看着孙女，笑道：“书遥怎么现在才来？快，来奶奶身边坐下。”

再一转头，看到跟着姜书遥身后的穆白，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老公穆白。”

姜书遥声音很小，似乎怕被其他人听到一样。

“哦？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吧。”

孔凤芝指了一下两个空着的椅子，声音有些冷淡。

“谢谢奶奶。”

穆白和姜书遥入座，**刚沾到椅子面，堂哥姜昆扯着公鸭嗓走了过来，“妹夫，你还活着呢？命挺硬啊！”

“还可以。”穆白淡淡的答道。

“确实可以。你们穆家人都死完了，就剩下你一个了吧？这五年跑哪猫着去了，一直没动静？”姜家第三代中这姜昆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他嘴里哪有什么好话。

“当兵。”

“那应该混个一官半职了吧？”

“小官。”

“吆！......还真是个官啊？那司机、警卫员怎么没跟着呀？”

“废物，还真顺杆爬。”

姜昆大笑一声，摊牌了。

一脸不屑的看着穆白问道。

“有助手，没让他跟着。”

“噗......助手？”姜昆发出一声嗤笑，“你别告诉我，你出门都有专车接送？”

“我不喜欢那些面子工程，省去了。”

姜昆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这里装了，就你这江城出了名的废物，估计就是当五十年的兵，也混不出个什么样来。”

戏谑之词勾起了不少好事之徒的兴致，穆白两个字，仿佛在这个圈层里有着不小的魔力，当年的穆白也算是个中翘楚。

穆家没倒时，大家自然是对穆白恭恭敬敬，现在？都想看个乐子。

正所谓：现实，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你行了，别人巴结你！你不行，连狗都会过来咬你一口。

早有预见的穆白表情平淡，并未回应。

姜昆洋洋得意，以为当面揭穿了穆白的谎言，让穆白无言以对。

继续埋汰他：“你们穆家虽完蛋了，但是没有关系，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个穆氏企业吗？你就算再无能，养活你应该没问题。”

姜书谣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穆氏企业被刘明举的天龙公司侵占，人尽皆知。闹的是满城风雨，姜昆偏偏旧事重提，挑明了就是要羞辱穆白。

“姜昆，你说什么呢？穆氏企业早姓刘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人搭台，就有人唱戏。一唱一和的两人是存心要穆白难堪。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你不提醒，我都给忘了！”

“那我们穆大少爷现在岂不是一无是处？”

哄堂大笑。

“当过几年兵，身材又够高大，要不然来我工地上找个出路？看在咱们亲戚的份上，我给你双倍工资，五千！”

姜昆伸出一只手比比划划：“不用谢我，也不用有心里负担。也就是我洗个桑拿的零头。”

桌上其他姜家人，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

空气中充满了取乐的意味。

五千，他们随便一个人的零花钱也比这多。

姜书遥面色铁青，愤怒已极。打狗还得看主人，毕竟穆白现在还是她老公。

她是个要强的人，对于感情也有着自已的坚持。

但自始至终，穆白都神色淡然，仿佛完全不了解状况。

不过，在众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唯唯诺诺、死撑的窝囊废。

一个个打心眼里鄙夷，也失去了兴致。

“行了。”

老太君瞪了姜昆一眼，沉声道：“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话注意一点。”

她转头对穆白说道：“穆白，你以后需要加把劲，话糙理不糙。今天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下次家宴如果还是这种状态，你就没必要过来了。”

其他姜家人，尽是幸灾乐祸表情。

姜书遥脸色一片煞白。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丢人丢到这个份上。

穆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太君撩眼皮扫了一眼穆白，微微摇了摇头，暗道：“唉，穆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货色。”

这时，姜昆的手机发出一条信息提示音，他看了一下之后，开心的向老太君禀道：“奶奶，我姐姐同姐夫来了。”

说完，转头又挑衅穆白：“我的姐夫也是当兵的，走吧，涨涨见识。”

随着近些年姜家的渐渐没落，如穆白这般的赘婿之流，在世家之中大行其道，无独有偶，这位迟来的就要风光多了。

“行了，别废话了，咱们去迎一下。”

老太君说着站起身来，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其他人见老太君都去迎接了，也跟着她身后走了出去，场面很是壮观。

呼啦啦，一行人刚到门口。

警笛长鸣。

一辆江A开头的军牌豪华越野车打头，奔驰大G收尾，一共六辆豪车组成的车队驶进了迎宾区，缓缓停稳。

随车勤务人员一溜小跑，绕到居中的一辆加长行政轿车右侧，手搭车篷请下来一对夫妇。

“开眼了吧？这才叫排面！还不喜繁文缛节，你倒是想，也得有人搭理你。”

姜昆撂下一句难听的，忙着去接。

穿着一身貂皮大衣的姜梦兮挽着她老公张志走了过来。

“奶奶，你怎么出来了？”

张志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声音粗犷。

“知道你们要来，特意过来迎迎你俩。”

“您看您这话说的，我是您的孙女婿，怎么能让您来接呢？折煞小辈啦......”张志鼻孔朝天，口中却假意客套着。

“你可是咱们江城军区的副都统，我一个老百姓，来接你还不是应该的吗？”

“奶奶，咱们都是一家人，干嘛说这个。”

“来，跟奶奶一起到里面坐。”

张志拉着老太君的手，在众人的拥簇下，被众星捧月般让进了大厅。

姜梦兮边走边炫耀：“奶奶，张志公务在身，来的匆忙，随便带了点烟酒，在外面车上，给家人们分分吧？”

“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真是的！”

话音刚落，不等老太君吩咐，立刻有人前去张罗。

二箱九九至尊，十箱飞天茅台。

“这还叫随便啊？九九至尊这烟市面上卖到2000一条，这一箱得多少钱？”

“飞天茅台更不用说了，有钱都买不着。”

“这出手也太豪气了！”

姜家人看到张志混得如此风生水起，纷纷羡慕不已。

“看到没有？‘穆大少爷’！这就叫差距！”

姜昆刻意提高了音量，那句穆大少爷说不出的刺耳。

当初姜昆一心想靠上穆家这颗大树，没少上窜下跳，在穆白身上更是不遗余力的讨好，哪知一切成空。恨从中来！

小人嘴脸如是。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是孙女婿，竟有天壤之别呀！